话本小说网提供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未删节精校版最新章节
话本小说网
话本小说网 穿越小说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推理小说 综合其它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科幻小说 乡村小说 竞技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小说排行榜 经典名著 校园小说 网游小说 短篇文学 官场小说 都市小说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仙侠小说 武侠小说 军事小说
好看的小说 娉婷我妻 猎母日记 蚀骨销魂 奶妈珍娘 唯色难戒 英雄本色 群爱人生 驿动的心 舂风得意 往日情怀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话本小说网 > 灵异小说 >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作者:梦枕貘 书号:44030  时间:2017/11/19  字数:9968 
上一章   第二十八章 蛊毒之犬    下一章 ( → )
【一】此处是个小房间。

  有炉灶、桌椅。

  还有看似装了水的大水缸,锅盆碗筷则搁在墙边架上。

  空海和逸势,与柳宗元隔桌对坐。

  除了柳宗元,房内还有刘禹锡、韩愈,以及两位年约二十来岁的男子。韩愈坐在柳宗元身旁,那两人则站在窗边和门旁,静默地注视围绕桌边的四个人。

  空海和逸势也才刚进到屋内。

  方才,韩愈唤住两人,为他们带路。

  一开始,韩愈并未带他们来这里。

  他先往南走,又往东走,在市内转来转去好一会儿。

  不久,一名男子从人群中走近他们,对韩愈说道:“没有跟踪者。”如同靠近时的利落手脚,男子随即又没人人群,失去踪影。

  然后,一行人往西走去。

  这房子位于西市西边尽头附近。是间土墙环绕的小屋。

  韩愈穿过门户,带领空海和逸势进到这个房间。

  一进门,柳宗元已等在那里了。

  简短寒暄之后,此刻,空海和逸势正面向柳宗元而坐。

  “专程要先生走这一趟,深感抱歉。”柳宗元说道。

  “请别挂念。我们不在意——”空海答道。

  “跟上次一样,这是识友人的屋子。我已支开闲杂人等,不会有人打扰。请放心畅所言。”柳宗元说。

  “那就不客气了,在柳先生说话之前,有件要事得先向您说。”空海答道。

  “什么事?”“皇上状况如何?”“状况?”“病情。这几天有何变化吗?”空海说毕,柳宗元表情突然僵住,一直保持回问空海时的模样。

  经过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柳宗元开口说道:“真是令人震惊。如空海先生所言,皇上病情的确发生变化。”“是否二、三天前,状况突然转好,身体舒服许多了?”“正是如此。”“不过,昨晚或今天起,病情又恶化了吧?”“没错,确如先生所言。只是,您为何知晓此事?”柳宗元问。

  根据柳宗元说明,两天前,卧病在的永贞皇帝状况好转,至今为止几乎不开口说话的他,竟然“一大早就开口说肚子饿,连吃了好几碗粥,还吃鱼、水果等滋养品”

  众人本来以为这可能是惠果阿阁梨祈祷奏效。

  “不料今早又转坏了,恢复到先前的模样。”柳宗元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继续说道:“只是,空海先生为何如此清楚?这是极其秘密的事,很少人知情啊——”“空海,你刚才没——”逸势硬生生把“没说这事”这几个字给了下去。

  空海这番话,逸势同感震惊。

  在这种场合,有时空海脸上会出现可以说是不够谨慎的表情,那表情仿如笑容。

  是一种看似足的神情,就像小孩因其能力而让大人备感震惊的得意神情。

  此时,空海正是如此。

  一瞬间,他的嘴角看似即将浮现这种神情,他却巧妙地收敛住,说道:“其实——”空海将不久前从马哈缅都那儿听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柳宗元。听毕,柳宗元说:“空海先生,这么说来,是那个督鲁治咒师在施法折磨皇上——”“正是。”“喔。”“因被那两名男子窥见,督鲁治咒师才仓皇变换作法场所。”“”“当他变换场所之时,诅咒皇上的力量也减弱了。”“这…”柳宗元不胜感叹地轻呼出声:“您究竟是何等之人啊。光从督鲁治咒师这事,就能联想到皇上的病情?”“请您尽快行动。”空海道。

  “尽快行动?”“最好赶快派人到崇德坊搜查那废宅。万一督鲁治还留在原处,这事便能在一眨眼功夫解决了。我想,就算报官,他们只怕也无法立刻理解此事的重大。最好还是先通知您。我早就想好,与您碰面时,无论如何,都得先将这事告诉您。”空海刚说毕,柳宗元已站起身,吩咐入口处男子:“子英。”“是。”名叫子英的男子点点头。

  “照你现在听到的话,知道该怎么办吧。”“是。”“快去准备——”“知道了。”子英点头后,以眼神向空海和逸势致意:“失陪了。”随后立即奔出屋外。

  【二】“话又说回来——”柳宗元再度转身面对空海和逸势:“有几件事要说,就从晁衡大人的另一封信说起吧。”“您信上说,那封信是高力士大人所写,并非晁衡大人——”“是的。经我再次询问家母,家母说记错了,本以为是晁衡大人的信,其实是高力士大人所写才对。两封信放在一起,所以搞错了。

  另外,家母也想起另一件事。”“什么事?”“就是白铃夫人曾看过高力士写的那封信。”“噢。”“她虽然看不懂倭文信,高力士大人那封信却是以汉文写成的。”“信上写了些什么?”“家母当时问过白铃夫人,不过,她说信上所写乃不可告人之事,所以也就没告诉家母了。”“原来如此——”逸势说道。

  “白铃夫人死后,那两封信才落到老夫人手中吧。”“是的。”“晁衡大人写给李白大人的信留了下来,就是我们上次拜读的那封。”“没错。”“至于高力士大人所写那封,您信上说,被青龙寺的惠果阿阁梨买走了——”“正是此事,我想说的正是此事——”“那是何时发生的事?”“白铃夫人死后不久,约莫二十年前了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空海问道。

  “这…”柳宗元用舌头了嘴,开始说了起来。

  据说,白铃死后一月有余,有一自称青龙寺僧人者,前来拜访。

  那位僧人说,他与白铃生前有一小小机缘——“我应该早些来拜访,得知她亡故,不过是三天前的事。”他自称名叫“惠果”在白铃的灵前诵经荐亡。

  “请问,白铃夫人遗物存放何处?”惠果在诵经后问道。

  白铃遗物,实际并没多少,她也没有任何亲戚。所以,身后物全寄放在柳老夫人那儿。

  “多半在我这里——”“其中是否有信件?”“信?”“是已故的高力士大人寄给晁衡大人的信,白铃夫人生前曾跟我说好,那封信要托付我——”老夫人仔细讯问之下,得知白铃曾对惠果说过,自己保存着这样一封信。

  由于该信涉及大唐王朝秘事,白铃曾让惠果过目,请教他该如何处理才好。

  读完那封信,惠果当时如此说道:“这是不得了的信。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我在世时还可以做到,死后便不知会如何了。烧掉也是办法,不过有生之年里,我想留在身边,用以追怀晁衡大人。”倘使有朝一自己过世了,会安排把那封信付惠果,到时候烧毁与否,全凭他处置…据说,白铃对惠果说过这样的话。

  “关于那封信,白铃夫人可曾说过什么?”柳老夫人因此想起白铃生前说过的话。

  “我曾听她提起信的事。”“噢。”“虽然没听说要把信交给惠果和尚,却知道她手上确实握有这样重要的信。”“您读过那封信吗?”“没有。我只听说过,但不知信的内容为何…”“信在何处呢?”惠果问。

  柳老夫人带惠果进入白铃房中,从柜子里取出几封信,再取出一个信匣,说道:“我想应该就是这个了。”打开信匣,里头有一文卷,是白铃的亲笔信,说明自己死后任何人不得阅读信匣里的信件,只能予青龙寺惠果和尚。

  “是这个吗?”柳老夫人递出信匣,惠果稍微拉开文卷,匆匆一瞄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惠果恭敬地收下了那信匣。

  【三】“于是,那封信连同信匣—起被惠果阿阁梨带走了。”柳宗元说道。

  惠果告辞之际,取出纸包的金子,打算留给老夫人。

  “我不能接受这钱。刚刚您说,白铃夫人本来就要把这信匣交给您的。”柳夫人推辞说道。

  “由我这个和尚来说可能有点奇怪,就算是供奉给白铃夫人的吧——”惠果如此说完,留下金子,告辞而去。

  “原来如此。所以,那封信现在在青龙寺惠果阿阁梨的手上吗?”空海说。

  “应该是吧。如果没被烧毁的话——”“那,您是认为,这次的事跟那封信有关——”“有关。”“您跟惠果阿阁梨提过此事吗?”空海问。

  柳宗元有点忧愁地摇了摇头说:“还没说。在这节骨眼上,实在不知道这番话该不该说。或者,正因为在这节骨眼上,才该说——”柳宗元顿住话,言又止地将视线朝下。

  “不过…”柳宗元保持俯视姿势,喃喃说道。

  “是王大人吗?”空海开口问道。

  “没错,空海先生。正是这样啊。我才为这件事伤神。”柳宗元抬起头来说:“若提起高力士大人的信,也就不得不提晁衡大人的倭文信。如此一来…”“如此一来,也就不得不涉及王叔文大人或许偷信的事了?”“是的,正是如此。”“——”“到底如何是好,我无法判断。”“——”“只好私下找到惠果阿阁梨,向他说明一切,商量如何是好。要不,就是跟王大人明言,要他说出心里话——”“王大人目前状况如何?”“很糟糕。”柳宗元断言道:“可以说非常糟糕。食不下咽,瘦得不成人形。

  晚上就算上了,大概也辗转难眠。”如此一来,柳宗元的负担势必加大。他看起来似乎也睡得不多,眼圈都已泛黑了。

  “该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您该如何做才好。”空海坦白地说。

  “如果惠果阿阁梨没有烧毁高力士大人的信。那么,信应该还留在青龙寺。若能读到那封信,也许会有新发现。”“惠果阿阁梨知道另一封信的事吗?”“晁衡大人那封倭文信吗?恐怕还不知道吧——”“若是这样,我们或许有机会读到惠果阿阁梨的那封信了。”“此话怎讲?”“可以告诉惠果阿阁梨,我们手上有一封这样的信,并且拿给他看。至于信上写些什么,柳先生可加以说明。接着再问他,若他手上还握有高力士大人那封信,能不能也让我们看看。”“说的也是。不过,还是有问题。”“刚才说的那事吗?”“王大人或许曾偷走那封信的事,是否该告诉惠果阿阁梨?”“嗯。”“另一件是,现在惠果阿阁梨正专心为皇上施法,是否该在这种时候告诉他这种事?”“此事的判断,不该是我,而是身临现场的柳先生吧。”“诚然若是。我必须自行判断。”柳宗元咬着嘴说。

  “对了,惠果阿阁梨此时正在施行何种法术呢?”空海问。

  “我们未曾探问过。”柳宗元答道。

  “说来也是。万一风声走漏,下咒者知道惠果阿阁梨所施行的法术,他们便可取巧闪避。如此一来,法力也将削弱大半了。”“真会这样吗?”“是的。”“在那咒法之中,大概有许多不为吾人所知的微机妙处吧。”“正是。譬如说,受咒的一方——以此次而言,如果皇上得知本身被施咒,反而容易受制于咒法了。”“皇上已得知此事了。”“若已知晓,恐怕无法忘却吧。当务之急是皇上必须意念坚定,绝不可臣服于咒法。”“惠果阿阁梨也这么说。”“嗯。”“虽然我不晓得他施行的是何种法术,但惠果阿阁梨在皇上寝宫前设坛,法坛正前方置放一尊面目狰狞的佛像,然后,他坐落在像前祈诵。”“原来…”空海意领神会般点头说道:“法坛中央是不是矗立着这么大的筒状物呢?”他两手合,在前比划大小。

  “您怎么知道?”“惠果阿阁梨正在施行的可能是——”“且慢,空海先生。如果您要说出法术名称,我们不听也无妨。

  万一我们听到了,又以某种形式传到对方耳里,法术威力恐怕会折损吧?”“是的。”“既然如此,我们宁可不听。”“好。”空海点头继续说下去:“不过,有一点需言明在先。如果惠果阿阁梨施行的法术如我所推测,那么,将是极为强烈之法,每一位皇帝仅能施行一次。”“这真是让人振奋的话啊。”柳宗元点点头后,问道:“对了,空海先生,刚刚您说到——”“什么事?”“若能得知对方所施行的咒术,将有方法可使咒力减半——”“我是说过。”“若敌方是您先前提到的督鲁治咒师,那么,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他所施行的咒术了吗?”“可说已有一些线索了。”“数量庞大的虫加上狗——可以推测出是何种咒术吗?”“惠果阿阁梨所施行的若是天竺法术,那么,督鲁治所施展的,很可能是唐国的咒法。”“我国的咒法?”“道教咒法之中,有所谓‘蛊毒’和‘魇魅’两种,这次似乎是将两者合而为一了。”所谓“蛊毒”是借用动物具有的不祥之力向对方下咒的一种咒术。

  譬如说,蛇和蛇、鼠和鼠等同类的生物大量搜集一处,放入一个容器里。

  然后,原封不动地放着。

  不久,饥饿的蛇或鼠会相互咬食,最后幸存的一只将成为施咒的道具。

  空海说明蛊毒之法后,又说:“在我们倭国,这被称为‘打式’。”“那‘魇魅’又是指什么?”“这种法术是先制作人偶,再将下咒对象的发或指甲进入偶之中,用以替代对方,再用火烧炙或钉入钉子。”“督鲁治咒师所用的,是将二者合而为一的咒术?”“没错。”空海点头说:“而且,它的数量超乎寻常。还有,就是狗。”“狗?”“将狗头以下埋入土里,让它饿坏了再斩首。大概是利用狗的执念为咒术的力量。刚才我说这是贵国的法术,可是从狗的用途来看,似乎也融人异国的法术。”“怎么说呢?”“大概也有胡国——就是波斯的咒法成分。”空海说道。

  “嗯。”柳宗元紧闭嘴抱双手。

  “总觉得对方正在施行的咒术,有些是我推测不出的。”“真是令人伤透脑筋。”“您大概非常疲累了。不过,请您撑下去。另外,有件事或者很失礼…”“什么事?”“不,这非常僭越的——”“请您畅言无妨。此时还讲什么失礼,多说益善。”“不,不是针对柳先生,我是说可能会冒犯惠果阿阁梨。”“请说吧。”“照先前的话听来,恐怕惠果阿阁梨也会做同样的事——”“什么事?”“准备与皇上等重的生,再请皇上赐予数发,埋人堆中。”“喔。”“然后,将皇上常穿的衣服覆盖堆,放置寝宫旁侧一一”“这是为了转移狗灵的怨念吗?”“正是如此。”“我可否先说明这是我个人看法,再向惠果阿阉梨提这事?虽然这样对您非常失礼。”柳宗元考虑到空海迟早得到惠果那儿,才提出此种建议。

  “应该没此必要。既然是惠果阿阁梨,他一定会想出更好的方法。”“明白了,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柳宗元说完,再次望着空海,低嗓音说:“空海先生,其实,今天我另有一事相告。”【四】“这与空海先生方才所说的事有关。”不知是否难以启齿,柳宗元言又止。

  “什么事呢?”“空海先生,至今深受您的照顾。在这种状况下,还要开口向您请托,我实在于心不安…”“什么事您尽管说吧。”“向您请教愈多,我愈觉得,这对空海先生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刚才您提到,如果知道对方行了何种咒术,可可以使其威力减半一”“是的,我说过。”“就是这件事。”“——”“我想请您调查,对方到底是施行何种咒术?”“——”“用狗头、蛇、虫等活物的咒术,我们都知道了。可是您说对方似乎打算融人其他咒术。”“没错。”“我想请您追查,到底是什么咒术?”“——”“而且,皇上被下咒这件事,也请务必保密。这件事如我方才所说,空海先生只怕也会有生命危险。”柳宗元一口气把话说完。

  空海闭口不语。

  闭上眼睛深深呼气两次之后,才又睁开眼睛,望向逸势。

  “空海…”逸势以“你打算如何”的眼神回望着空海。

  “你觉得如何?”不料,先开口说出这话的竟是空海。

  “你问我,我…”逸势一时吐吐,答不出话来。

  倘若空海对此有所行动,逸势势必也会被牵连。眼前的空海和逸势,虽说已涉人大半,不过,那几乎都是在偶然情况下参与的。

  如果此刻允诺了,那等于正式涉入此事。这么一来,正如柳宗元所说,空海将会置身险境。

  对逸势来说,也是一样的。

  因此,空海不能不考虑逸势的想法,擅自决定动向。倘若空海决定涉入,逸势却表态反对,两人后便不能像现在这样频繁会面了。

  空海探询逸势的想法,自是理所当然。

  “不、不好吗?空海。”逸势说道。

  “好吗?”“当然好啊。”“真的吗?”“当、当然是真的。”逸势的声音夹杂些许颤抖。

  “小野妹子大人以遣隋使身份来此地,是在推古天皇十五年之时。二百年来,与这一国家秘事牵连如此之深者,安倍仲麻吕大人以外,就是我们两人了。”(译注:公元六0七年,日本摄政圣德太子派遣小野妹子为使者,首度来华,开启中交流的新页。时当隋炀帝大业三年,日本推古天皇十五年。)逸势脸通红地说道:“况且,这不是为了守护皇上性命吗?身为儒者,为君王所用,不也是理所当然的?”空海凝视着正在说话的逸势,仿佛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他的另一面。

  “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即使因此而命丧此地,那不也是一名男儿的本愿吗?”逸势像是未经世故般,说得脸通红了。

  “再、再说…”逸势仰望窗外天空,断然说道:“我们早已牵连进去了——”“逸势,你说的没错。”待逸势说完,空海答道。

  接着,空海望向柳宗元说:“诚如您所听闻。我们虽不知能帮上什么忙,但往后还是跟现在一样。如有效劳之处,随时听候差遣。”“空海先生,我衷心感谢您。”柳宗元颔首致意,向站立在入口处的男子吩咐道:“赤。”“是。”名叫赤的男子响应后,走到空海和逸势跟前。

  他有一对犹如利刃轻轻划过皮肤般的细长眼睛。

  眼眸则有如尖端朝向两人一般的细针。

  “我派他与刚刚外出的子英,充当您的随从。他们两人武艺颇,随侍左右,会令人安心些。倘使有事要与我联络,吩咐任何一人,很快都可联系上的。”柳宗元说道。

  “空海先生,有事请尽管吩咐。”赤说道。

  “既然如此,或许有一、二件事要麻烦你。可以的话,明午间请你与子英一同到西明寺来吧。”空海望着赤说道。

  “是!”赤左掌叩抵右拳,点头遵命。

  【五】空海和逸势往西明寺方向而行。

  步履杂沓的人群,行匆匆,赶在暮鼓鸣响前奔返各自的街坊。

  “那样真的好吗?空海。”逸势不时向空海搭话。

  “什么啊?”空海反问。

  “就是刚刚那事,这样接受托付妥当吗?”逸势用不安的语调问道。

  “没问题。”“可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吗?”“大概有吧。”“督鲁治咒师不是杀了好些人了吗?有人自煮而死,有人惨遭割喉——”“都死得很惨。”“空海啊,看情况,我们或许也会这样惨死,不是吗?”“嗯。”“那时我虽然那样说,现在其实害怕得很。答应时也怕——”逸势说话时,第一声暮鼓已开始敲响。

  此刻开始,暮鼓会一直响着,一小时之后才停止。待鼓声停歇,各个坊门便即刻关闭。届时,若还在街道走动,将遭受盘查或责罚。

  “喏,空海啊,你不害怕吗?”逸势仰赖般地望向空海。

  “逸势,你放心。”空海扬起角,微笑着说:“我也害怕。”“你这样说,我就稍稍松口气了。”“——”“不过,空海啊,我一点也不后悔——”“后悔?”“毕竟此事攸关大唐天子性命。”“嗯。”“那时我也说了,倭国人——不,即使是大唐任何人,谁能有机会与此事发生关联?”“——”“况且,玄宗皇帝与贵妃的秘密,我们都一清二楚。在倭国时,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碰上这种事。”“嗯。”“可是,真的碰上了。”“——”“万一因为此事,惨遭不测,无法回到那个小国去,也无所谓了。”愈说声音愈大,逸势突然一本正经地说:“空海,我现在似乎非常兴奋。空海啊,我刚刚也说过,我真的非常害怕。现在体内也还有另一个我,正在后悔为何要建议你接受柳大人请托。可是,同时也有能与此大事牵扯上的骄傲。明明有个对那小国毫不在乎的我,却又有个无限怀念它的我…”逸势的声音逐渐微弱下来。

  “喏,空海,明天之后,不知我的心情是否还跟今天一样——”“我也不知道。”“或许明天睡醒后,会比今天更后晦答应了那样的请托。”“——”“空海啊,我深刻理解一件事了。”“什么事?”“虽然我嘴上说涉人大唐的这件大事,其实,涉入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逸势,你在意些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个偶尔与你共处的人罢了。这样的我那般大言不惭,真是不成体统。对此,我很有自知之明。”“逸势,你放心吧。”“什么意思?”“不论大言不惭的逸势,或惊恐的逸势,或说那个国家只是个小国的逸势,或怀念那国家的逸势,以及在我面前望着我的你,全都是橘逸势。无论哪一个,都是你,不是吗?每个逸势的存在,都是必要的啊。”“——”“任何人都不能决定,哪个逸势该留下来,哪个又该舍弃。我跟你都不能决定。

  因为那些全部整合一起,才正是橘逸势。”“——”“停留在大唐期间,有你这样的人在身旁,我真是觉得荣幸。在这个时候,我从未想过哪个逸势是我所需要的,哪个又是我所不需要的——”“真的吗?”“所谓敬爱密法,就是敬爱天地——敬爱宇宙间所有一切。不分其中哪些是清净的,哪些是不清净的,或者哪些是正确的,哪些又是错误的。”“此话怎讲?”“譬如,那边有开着的桃花吧。”空海手指夕暮大街旁尚未凋零的桃花说道。

  “嗯。那又怎样呢?空海——”“我们脚底下,你瞧,那儿有小石子。”空海停下脚步,手指逸势脚前的小石子。

  “你觉得怎样?”空海问道。

  “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啊?空海。”逸势也跟着停下脚步。

  匆忙赶路的行人,从后方以奇怪眼光打量这两个来自东方的倭人,从两人身旁通过。

  “这里的小石子和那里的桃花,哪一个是正确的,哪一个又是错误的?”逸势听毕,瞬间一副摸不着头绪的表情,再度问道:“什、什么?”“逸势啊,我是问你,小石子和桃花,哪个正确,哪个错误?”空海愉快地微笑着,又问了一遍。

  “空海,我不太明白,这样问不是有些奇怪吗?”“噢。”“小石子和桃花哪个正确、哪个错误,很难作答吧?”“正是如此,逸势,”空海破颜一笑,再度跨开脚步:“这宇宙所有的一切,其存在并无高下之分。”“——?”“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它们的存在可说全是正确的。”“嗯、嗯…”“如果桃花的存在是正确的,小石子的存在就不是错误。如果那小石子正确,那么,那桃花也不会错。”“嗯、嗯…”“会说有些事是正确,有些事是错误,那不是天地之理,只有人才这么说的。”“喔。”“区分事情是对或错,那是人讲的道理。”“嗯。”“换言之,如果那小石子是正确无误的,那么,即使是具有毒的蛇,也是对的。”“——”“假使桃花是对的,那么,就算是路边的狗屎,也都是对的。”“——”“因为桃花芳香所以是对的,狗屎恶臭所以是错的,这是人讲的道理。”“嗯、嗯、嗯。”“密法教义的首要之事,便是向自己的灵魂大喊,这天地间的所有一切都是对的。也就是说,必须双手环抱这宇宙间存在的万事万物——”“——”“如此,就能理解了。”“理解什么?”“理解双手环抱这宇宙的自我,其实和其他事物一样,同时也整个儿被这宇宙所环抱。”说到这里,空海停了下来,直直望着逸势。

  “喂,空海。”逸势说:“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明白了某些道理,不过,愈听也愈胡涂啊——”“是吗?”“空海啊,莫非你是将我比作毒蛇?”“我没这样说。”“感觉你好像也将我比作狗屎。”“我也没这样说啊。”“是吗?”“我只是说,所有一切的你,存在于此都是对的。”“可是,你刚冈0说不是讲了很复杂的话吗?”“没有。”“不是讲了吗?”“没有。”空海笑道。逸势跟着微笑起来。

  “总觉得…”逸势边走边说。

  “怎么了,逸势。”“在莫名其妙的当儿,我似乎又上了你的当。”“我可没骗你。”“我只是说感觉而已。不过,你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男子啊,空海——”逸势不胜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哪里不可思议?”“你不是总能保持平常的你吗?”“你不也是平常的你吗?”“别瞎扯。我是想向你致谢。”“致谢?”“是啊。你总是跟平常一样,结果,连我也感觉茅顿开似的。”“是吗?”“事情到此地步,我再度深深感觉…”“怎么了?”“总觉得,我们好像已踏进可怕的事情之中了。”逸势以大醉骤醒的神情说道。  wWW.iHbXs.cOm 
上一章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下一章 ( → )
话本小说网提供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未删节精校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XT免费下载,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是梦枕貘大神的最新小说,希望您能喜欢,尽力最快速更新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免费网。